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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多伦多，松鼠随处可见，很容易审美疲劳。光头戏说，松鼠剪了尾巴，不就是一只大老鼠嘛？我闻言心想，焚琴煮鹤，懒得理你。
直到有一天，松鼠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，钻到我们家屋顶的保温棉层筑窝、生儿育女。
一、
加拿大的House都是木结构，我们买的这栋房龄已超过半个世纪，屋梁全是粗大的原木。只有逝去的纯真年代，开发商才舍得如此真材实料吧。
老房子的保温棉层很薄，冬天不聚热，又费暖气，我们从年初就计划重新喷棉。
加拿大是能源大国，石油储备仅次于俄罗斯、居世界第二。然而政府重视节能，坐拥一流木材资源，却从别国进口，想着把森林留给子孙后代。联邦和省政府均有能源补助基金，鼓励业主喷棉和更换节水坐厕。我们于是请了一家华人公司来施工，肥水不流外人田。
结果令人无语。喷棉师傅偷工减料，喷的厚度不达标，甚至不到要求厚度的一半。换坐厕的小伙子新手上路，两三个小时才换好，学艺不精的他没有做好密封工作，楼上的洗手间后来长期慢性渗漏，泡烂了楼下的木质楼板，后患无穷。
不过，新喷的保温棉层，温软宜居，对松鼠一家是个福音，比它们在后院松树上的小窝要舒服多了。像二次置业的人类一样，松鼠一家要求住宅升级，于是不守鼠份，经由屋顶一处失修的檐缝入屋，从此安顿下来。
我在房间里看书，有时听到悉悉索索之声，也怀疑过，是不是有小动物钻到屋顶了？光头笑我想象力太丰富，他说，这是屋顶的木头被太阳晒过之后发出的声音。
现在想想，那其实就是松鼠一家的声音。
二、
最近的一个雨天，邻居戴比冒雨前来相告，她亲眼看到松鼠从我们的屋檐一角钻入，半天不再出现。她断定，松鼠进屋了，建议我们马上电召捕鼠专家。
她还说，松鼠一旦入驻，繁衍生息，很快就会是一个大家庭，家庭成员可能会达二十只！
戴比是乔治的同居女友，而乔是我们社区的最资深居民，生于斯长于斯，我们门前人行道上的一棵枫树，就由他年幼时手植。
我和光头一听简直要疯掉，马上搜集并筛选各捕鼠专家的电话，火速求救！
华人公司价格便宜，不过有了坐厕的前车之鉴，我们不想冒险。一家西人捕鼠公司提供网上折扣券，起步395刀，修补费用另计。问起他们的作业方法，就是先人工把松鼠赶出去，然后检视屋顶，制定维修方案。听上去，也很业余有没有？
光头亲自上屋顶视察，一锤定音，说，屋顶整体状况OK，就是一角屋檐的木头有点烂了，给松鼠留下了可趁之机。他保证，已有解决办法，交给他处理即可。
我相信光头。因为，这里是加拿大。象我这样一个家务能力近乎白痴的人，也能在早晨的半小时内做好全家的早饭，能让母亲一来多伦多就感叹说，你现在这么能干！
我们买下这间House时，前任业主是位七十岁的希腊老太太，无力打理，地面主层勉强可观，地下室的地毯已又破又旧，门前的花圃也零乱不堪。光头自告奋勇，在地下室铺了一千多平尺的木地板，用花园砖围成了漂亮的花坛。这些事，他都是第一次做，无师自通，被逼成才。
还记得铺地板的那两个星期，他每天到地下室铺一会儿，遇到很多问题，有时觉得已经不可能解决了，最困难的时候也想过放弃。当时已经铺好了八九成了，最难铺的一条过道实在铺不好，打算请专业地板公司来做了，但人家嫌工程量太小，我们出再高的价钱也不肯接。就这样，光头被逼攻克了最后一个堡垒，再次证明了人的潜能是无限的。
你永远都不知道，自己有多聪明多能干，直到被逼到墙角，直到没有退路。
三、
故事的结局是，周末，光头请来两三好友，钻到了屋顶的保温棉层里，人工赶鼠。
保温棉层，在屋顶和天花板之间，低矮的地方站不起身，环境十分局促。手电的光，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。他们每人手持一根短棍，敲击天花层，造出声势以吓跑松鼠。持棍也有防身的意思，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，松鼠逼急了会不会窜到人的脸上？
光头和他的朋友们，趴在天花板上匍匐前进，一路没有动静，直到赶到屋角，才听到松鼠的叽叽声。一只尾巴还没长毛的小松鼠，窜出屋檐，跑到屋外去了。没见到那对大松鼠，估计人一上天花板，它俩就先跑了。
光头喷上防鼠喷剂，再用铁皮钉好屋檐角，断了松鼠的入屋通道。
晚上，请帮忙的朋友们吃火锅。人散了后，光头告诉我，在保温棉层的一角看到松鼠的窝了，而那只跑到屋外的小松鼠一直在屋顶上，不肯离开，大概很舍不得自己的家。
光头念叨，不是我拆了你们家，是你入侵了我们家。又说，明天给他们在后院再做个窝吧。
四、
故事的真正结局，发生在两天后。
那天早上八点，母亲看到一只大松鼠，从我们家屋顶掠过，跳到了窗台，因为所有的入屋通道都封住了，它伫立良久，悻悻离去。它在寻找什么？
中午十一点，正在做饭的母亲听到，抽油烟机的通道里传来叽叽的叫声，似乎是小松鼠在打架？
下午六点，光头剪开了厨房的抽油烟机通道，发现一只小松鼠被困其中！他用袋子套住它，带到后院放生，还弄了一个小纸箱子、放上几片苹果让它吃。当晚，一只大松鼠来了，带走了小松鼠。
这是不是真正的真正结局呢？
几天前，我下课回到家，已经是晚上十点，光头说恶心不适，原来母亲再次发现有小松鼠钻进了抽油烟通道，光头只好再次剪开烟道，这次抓到了两只！我不在现场，但黑色的小松鼠，尾巴还没长好，看上去就象黑色的大老鼠，我就是想一想，也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，难怪光头不舒服。
光头认为，松鼠夫妇一共生了四只小松鼠，周末只赶跑了一只，另外三只藏在角落里没被发现，后来由于又饿又渴，而全屋已经没有通道能出去，只有抽油烟机处的亮光和空气显示一线生机，它们才先后聚集在了这里。
光头的分析，到底对不对？松鼠一家，到底两大几小？是不是都已迁居出去了？还有没有落跑的小松鼠，藏在硕大的保温层的某一个角落？只有上帝知道了。 （旧作，写于2011年10月2日）
（更多内容，请看我的微信公众号“一叶张目”，谢谢！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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